黑夜犹如白昼一样明亮，在这雪国昼夜并不分明，一弯残月浮在山的那一头，像是在嘲笑她。
是的，她已经在这看不到边的雪地里迷失了四天了。她倒在雪地里，深陷进去，细软的雪像她一直想念的柔软床铺。视线里全是泛着清冷银光的雪，她没有比现在跟不想看见这些雪了，像是一个巨大的怪物，用白色的雪吞噬着一切。
冬季已经停留了许久了，听祖母说这是最漫长的一次冬季，她有有些怀念上一次和祖母去林子里摘鲜果的日子，那是什么时候呢？她记不太清了，只记得那个时候果子红的很诱人，装满了整个布兜，祖母咧着嘴笑着，露出为数不多的牙，叮嘱她下来的时候小心别被树枝刮伤，甚至还能想起树梢上两只受到惊吓的鸟儿的颜色。
她有些饿了，想把几天前捕到的野兔吃掉。抓它的时候可费了不少时间，明明冬季那么漫长，兔子吃的什么跑的那么快呢？她险些因为这雪错过了这个食粮。剥去皮，用雪擦去鲜血，小心的放在布兜里。她举起鼓鼓的布兜想解开，但是她想起了祖母，她们的食粮已经殆尽了，只剩下一些干瘪的土豆。听其他人说往这边走可以捕到野兔野狐。她便回家拿起搁置了很久的弓箭，那时祖母刚好端着熬好的土豆汤，站在帐篷的卷帘边，她记得当时祖母说出终究她也要去的时候的样子。灰白的嘴唇微颤，牙齿咬着下唇好不让哭腔跑出来，双手紧紧端着锅青筋微凸，佝偻着的身体驮着一座小山。她背上弓箭，轻呼出一口气，走过去抱住祖母，可以闻到祖母身上一股柴火的味道，蹭了蹭祖母有些干裂的脸颊。微微拉远，在祖母的额头上亲了下之后转身掀开了帘子。
却被拉住，祖母将收了很久的栗子给了她，满是老茧的手捧着六个栗子，她拿起三个，碰到那些老茧，吸了下鼻子，说留下三个，等她回来炖肉一起吃。她不敢回头望祖母的身影，迅速的走远。
她相信父亲和神明是保佑着她的，要不然她如何在这里捕到这只兔子。
父亲临走的时候抱着她说自己会很快回来的，带着兔子肉回来。她站在帐篷前看他的身影一点点变小直至消失。只留下在雪地里渐渐被埋没的脚印。若干个月后当她又一次问起祖母父亲何时回来时，祖母背对着她用绿格子围裙擦拭眼泪，将弓箭挂起，只说了去了神明那儿。她以为去了神明那儿会有好吃的还闹了几天也要去，原来是被食粮所迫。当她看到米缸里面只剩下几个土豆的时候她只有出来捕猎这个办法。
她摸了摸系在腰上的兔子的皮毛，她似乎能看见祖母那灰绿色的眼睛，能闻到土豆汤的香味，还有自己家的帐篷以及那一串脚印，甚至那鲜红诱人的果子。
冬季快要结束了吗？要不然她怎么能听到鸟儿清脆的叫声。她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巨大的怪物吞噬了。
她摸一摸布兜，可是却摸了个空，原来自己在做梦。但是自己还有栗子，三个栗子安好的窝在怀里。她没有吃掉，她想回家的时候和祖母一起放在炖肉里吃，祖母最喜欢栗子的，可是自己却没有捕到兔子。想起每次吃土豆汤的时候祖母总是只喝汤。她想爬起来，腿脚却没有了知觉，连那残月都变得模糊起来，她想着睡一觉就好了，睡一觉米缸里面就不在只有几个干瘪的土豆，睡一觉就可以冬季过去了又可以和祖母摘鲜果了。
祖母祖母，我先到夏季等你了，可以一起摘果子了。
祖母祖母，我要去神明那儿了，就不用愁吃喝了。
祖母祖母，我看到父亲了，他捕到了兔子和野狐。
锅上的那口土豆汤还存着余温，老妇泣不成声，帘子被冷风吹起，帘外的黑夜依旧如同白昼。桌上的三个栗子和弓箭似乎还留着少女的温度，静候着冬季的结束。
